——以山東沂源縣富鍶農產品為例

郭燕枝 中國農業科學院研究員

韓娟 農業農村部食物與營養發展研究所研究員

農業農村部食物與營養發展研究所富鍶產業團隊（以下簡稱“富鍶團隊”），發揮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深刻理解和琢磨“土特產”三個字的深刻要義和內涵，以山東沂源縣富鍶農產品為例，將營養健康與“土特產”有機結合，以農產品營養健康功效為載體，摸索了一條由賣產品向同時賣健康轉變的產業振興新路子，譜寫“土特產”新篇章。

一、以營養元素“鍶”為切入點，明確營養健康功效及其毒理上限

從鍶對人體健康功效來看，鍶是現階段中國居民亟需的重要營養元素之一。鍶，是人體維持生命健康必需的18種微量元素之一，與人類健康息息相關。鍶突出的四大健康功效，是現階段我國居民健康需求的福音。一是鍶能促進鈣的吸收，有效預防骨質疏松。隨著我國社會老齡化現象的加劇，我國65歲以上人群骨質疏松癥患病率達到32.0%，其中男性為10.7%，女性為51.6%，且農村地區骨質疏松患病率要高于城市地區。雷奈酸鍶作為鍶的其中一種形態化合物，是臨床治療骨質疏松的特效藥。二是鍶能促進生殖健康，提升男性精子活力和生殖能力。近年來，我國人口增長總體呈下降趨勢， 2022年已經進入負增長軌道。出現人口負增長的兩大主要原因是人口出生率下降與老齡化程度上升。與美國等發達國家男性生殖能力下降趨勢相似，一項通過對327,373名健康中國男性的調查顯示，在近30年間，我國健康男性的精子濃度和精子總數都出現了顯著下降，男性生育力逐年下降。三是促進多余鈉的排泄，預防心血管疾病。根據2021年發布的《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顯示，我國心血管病的發病率與致死率仍高居榜首，其中農村、城市心血管病分別占死因的46.74%和44.26%，與此同時，在我國疾病負擔排名中，心腦血管病的疾病負擔排在第一位，明顯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四是調節大腦皮質水平，緩解抑郁癥狀。2019年，中國抑郁癥患病人數為5005.62萬例，抑郁癥正逐步成為威脅人類精神健康及身體健康的第二大殺手，給個人、家庭和社會均帶來沉重的負擔。因此，以鍶為切入點，開發富鍶農產品，對于改善我國中老年人群骨質疏松、提升男性精子活力、減少心腦血管疾病及抑制抑郁癥狀等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

從鍶推薦攝入量來看，我國居民鍶攝入遠低于推薦攝入量標準。作為現階段居民健康的重要營養元素，每天膳食平均攝入量為1.9mg/d,而目前我國人均“鍶”攝入量為0.83mg/d，遠低于平均攝入水平，只有推薦量的43.6%；也遠低于歐美等發達國家人均鍶攝入水平，美國人均鍶攝入量為3.3mg/d，德國人均攝入量平均為1.84mg/d，分別為我國的3.9倍和2.3倍。可以說大多數中國人均處于缺“鍶”狀態，鍶在我國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從人體鍶攝入的毒理上限來看，鍶是一種比較安全的營養元素，攝入上限閾值較高。自然環境中存在的穩態鍶的含量對人體是沒有毒性的，且人體攝入的鍶主要通過尿液、糞便和汗液排出。已有動物研究結果表明，鍶的安全上限值（NOAEL）為140 mg/kg/天，除以不確定因子30（從動物到人類的外推10，人類變異性3）和修正因子3（研究時間短和有限的終點檢查），計算得到的MRL為2.0 mg/kg/天，即人體每天可最多攝入120mg的鍶，為當前平均膳食攝入量的60倍以上。

二、下足“土”功夫，明確全國“鍶”資源分布規律和富鍶農產品主要特征

做好土特產文章，要緊緊依托于農村特色資源，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不同的自然資源稟賦和農業資源，形成了獨特的物產。富鍶團隊通過實地調研、資料查詢等方式，下足“土”功夫，歷時一年明確了全國水土“鍶”資源分布狀況，為用活富鍶資源賦能添彩。

從全國鍶資源分布來看，呈現北高南低的特征。從不同區域土壤中的鍶分布來看，東北、西北、華北地區的土壤鍶含量均值均超過220mg/kg，西南地區表層土壤鍶含量為108mg/kg，深層土壤鍶含量為99mg/kg，為全國各區域最低。從不同區域水的鍶資源分布來看，呈現出地理上的集合分布，南北方區域差異較大，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南地區鍶含量明顯較低，長江沿岸城市鍶含量大多集中在0.2-0.3mg/L，以南地區除貴州省部分地區外，其余城市的飲用水鍶含量大多低于0.1mg/L。

從沂源縣域鍶資源分布來看，呈現總體鍶資源得天獨厚但分布不均的特征。為摸清全縣水土資源本地家底，富鍶團隊對沂源全縣10個鎮、2個街道，水土樣本6132件水土中的鍶和各種金屬元素進行拉網式監測，并繪制了全國第一張縣域級水土“鍶”資源分布圖。結果顯示，沂源縣域90%水土鍶含量超過GB 8537-2018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飲用天然礦泉水中界限指標鍶含量（≥0.2 mg/L）和土壤中豐級標準，且沂源縣全域水土重金屬均低于國家限量標準。但不同鎮之間水土鍶含量差異較大，為縣域鍶資源差異化發展提供數據支撐。

從農產品富集“鍶”的能力和效果來看，部分葉菜類農產品富集鍶的能力較高。富鍶農產品作為新的優勢生態農業資源，近年來逐漸受到重視。從農產品種類來看，藻類、藥用菌類作物、葉菜類蔬菜、中草藥、油料作物鍶的富集能力較高，有的高達52 ug/g。從作物的部位來看，作物的葉、莖具有更強鍶富集能力。目前市面上富鍶礦泉水、富鍶小米、富鍶水稻等特色農產品琳瑯滿目，為推動當地社會經濟的發展提供營養支撐。

三、下足“特”功夫，富鍶地區人群健康功效驗證助力區域獨特“魅力”

學術界已經基本明確鍶的四大健康功效。為了進一步驗證鍶對雄性精子活力和對中老年骨質疏松的影響，富鍶團隊通過構建小鼠模型和人群健康功效對照檢測，結果助力鍶的獨特“魅力”。

從小鼠模型試驗結果來看，鍶對提升男性精力活力效果顯著。我國目前飲食結構逐漸從最低限度加工飲食轉向精加工飲食，其中高脂食物比例增加導致男性精子活力下降的現象呈上升趨勢。基于這一現象，富鍶產業團隊選取高脂飼喂小鼠作為研究對象，并使用鍶進行干預治療。研究結果顯示，與高脂飼喂小鼠對照相比，鍶的干預能夠有效改善小鼠的精子活力及睪丸的形態，將80%（8/10）小鼠提升至正常水平。此外，鍶還可以顯著降低高脂飲食小鼠血脂、膽固醇、游離脂肪酸及血清胰島素的水平。這些結果說明，使用鍶進行干預治療，可以改善由于高脂飲食帶來的精子活力下降及代謝異常現象。為鍶改善精子活力提供了堅實的實驗基礎。

從人群健康功效對照檢測來看，富鍶地區中老年骨密度遠高于全國和對照地區。富鍶產業團隊選取水土資源鍶含量較高的沂源縣，和與沂源縣飲食習慣、經濟發展水平相同的其他省份對照縣。共選取643人，其中男性293人，女性350人，平均年齡為62.03歲。檢測結果顯示，沂源縣人群發鍶水平要高于對照縣與全國平均水平。從骨密度均值來看，沂源縣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都明顯好于對照縣；從與全國骨質疏松率比較來看，沂源地區65歲以上人群骨質疏松發生率要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這為富鍶地區人群健康功效提供了重要數據支撐。

四、下足“產”功夫，系列富鍶產品標準制定塑造農產品品質 “獨一份”

“土特產”真正促進鄉村產業發展，產品標準標識是關鍵。富鍶團隊充分利用當地農產品特有的營養元素和“鍶”資源，通過構建系列富鍶農產品標準，助力打造具有區域辨識度、全國影響力的農業特色產業。

一是系列富鍶農產品團標已立項。目前，富鍶團隊結合前期富鍶蘋果、礦泉水等農產品樣品檢測結果，已經完成富鍶鮮蘋果、富鍶礦泉水、富鍶小米和富鍶山楂四個“富鍶”特色產品標準立項工作，后期還需要通過大量樣本檢測和標準方法構建，構建區域富鍶農產品品質評價、分等分級以及產品標準體系。

二是正在打造系列富鍶農產品生產基地。在沂源縣目前100多個蘋果、櫻桃和黃桃生產基地，選取36個，作為富鍶農產品生產基地，重點圍繞品種選育、膜下滴灌、定量施肥等技術，確保富鍶產品品質和鍶含量穩定。確保沂源“土特產”富鍶品質在全國獨一份。在生產基地的基礎上建成特色優質產業園區，打造品牌建設及科普宣傳平臺。

三是打造富鍶科技創新平臺。堅持以消費者需求和富鍶產業發展需要為兩個導向，規劃產業發展路徑，打造區域品牌和重點產品，積極開展科普和宣傳，構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品牌建設和科普宣傳平臺。加快科研成果轉化和應用示范，打造集科研、檢測、展示、推廣“四位一體”的國家級富鍶科技創新、農業技術創新平臺。

五、以營養健康為載體，譜寫“土特產”新篇章初見端倪但任重道遠

隨著我國城鄉居民消費升級加快，農產品消費由“吃得飽”向“吃得好”“吃得營養健康”加快轉變。“土特產”作為“食藥同源”重要組成，發展“土特產”是促進鄉村振興、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重要舉措。但我國“土特產”類型繁雜多樣，評價指標體系不健全，部分地區面臨鄉“土”資源家底不清、“特”色產品中營養特征和健康功效不明、“產”業集群發展存在標準體系缺位、產品標識不清等問題。富鍶團隊基于前期研究基礎和經驗，提出以營養健康為載體，加快我國“土特產”健康持續發展的三點建議。

一是加快構建我國“土特產”評價指標體系。目前關于“土特產”的界定比較模糊，缺乏系統的評判標準、判斷方法、產品形態和認定機構。建議對全國不同區域的文化產品、民俗產品、健康功效產品等“土特產”資源狀況進行摸底調查，構建不同形態“土特產”評價指標體系，為今后“土特產”的有序開發奠定理論體系基礎。

二是以營養健康為載體的“土特產”應大力扶持和推廣。中醫自古以來就有“藥食同源”的理論，即許多食物既是食物也是藥物,食物和藥物一樣能夠防治疾病。在目前營養過剩與營養缺乏并存的營養性疾病高發的中國，以營養健康為載體，有序開發各地獨特的“土特產”食物資源，以“土”為健康基礎，“特”為健康品質，“產”為健康普及，助力健康中國和鄉村振興戰略目標順利實現。

三是以營養健康為載體的“土特產”需要全方位全鏈條持續發力。“土特產”農產品健康功效等基礎研究是前提，只有明確地方特色農產品營養成分及其健康功效，才能有針對性的滿足某些特殊人群營養健康需求，才能打健康品牌，走健康特色之路；“土特產”營養健康品質穩定是基礎，農產品受品種、栽培模式、氣候條件、加工過程等影響，其營養品質一致性和穩定性波動較大，通過開展水土資源調查和農作物富集機理研究，建立規范化的生產基地和標準化的加工保持技術，確保“土特產”營養品質穩定是重要基礎；“土特產”標準和品牌體系建設是保障，目前各地“土特產”行業準入門檻比較低，工藝流程、生產標準和產品標準缺乏。亟需在確保“土特產”特色的基礎上，規范生產過程和行業標準，提高“土特產”健康功效品牌效應；科普宣傳和正確引導是手段。目前市場上以營養健康為噱頭的農產品琳瑯滿目，以營養健康為載體的“土特產”，亟需通過標準引領、標簽標識、科普宣傳等途徑，形成內外一致的宣傳聲音，打造中國“土特產”的國家宣傳模式。

總之，中國地域廣闊，不同土壤、水源和氣候孕育出獨特的自然資源和農業資源。將居民亟需的營養健康與“土特產”有機結合，因地制宜保護好獨特資源稟賦的“土”，挖掘出營養健康的“特”，開發出具有健康功效的“產”，并尊重農業發展規律，在品種選育、基地建設、加工保持、標準制定、品牌打造等全鏈條發力，提升農產品競爭力，真正助力健康中國和鄉村振興雙目標順利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