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嬰一身毛病成“燙手山芋” 領養方想退還，生父母“沒能力養”

千里趕赴杭州，河南的王女士簽署了一份私下協議，領養了一名不到5個月的女嬰，結果返回老家體檢后才發現，女嬰身患先天性心臟病等多種疾病，甚至還有癡呆的可能。得知這一情況后，王女士不愿再繼續領養，但對方則把女嬰當成“燙手山芋”也不愿接回。

雙方私下簽訂的送養協議書。

目前，孩子已經交由福利院暫時撫養。但今后，到底誰該對孩子負起撫養責任？民政部門表示，會起訴孩子家長，由法院裁決來定。 紫牛新聞記者 郭一鵬 實習生 王雪純 受訪者供圖

私下領養

遠赴千里簽協議，

領養了5個月大女嬰

紫牛新聞聯系上領養者王女士，她來自河南。她在浙江杭州某小區當保安的父親偶然聽同事說起，有一戶人家生了孩子，因沒有經濟來源無力撫養，想找一戶好人家收養。“我家里有哥哥和弟弟，都各自結婚且有孩子了，我父親就是覺得小孩太可憐了，所以想收養，讓她吃飽穿暖有人疼就可以了。”

“說真的，我們家里人都反對，而且父親還說孩子領養回來跟著我上戶口。”王女士本身也有家庭有小孩，她告訴紫牛新聞記者，依照父親的想法，他們在河南當地開了一張“有條件撫養”的證明，在辦理過程中，工作人員說了一句，“領養小孩的手續非常麻煩”。王女士當時并沒在意，可現在看來，就是因為他們對領養程序的不清楚，為后面發生的事情埋下伏筆。

王女士說，她父親對這件事很堅持，出于孝順心理，她最終還是妥協了，并和母親、弟弟一起來到了杭州。

2018年12月22日，王女士一行人來到杭州市兒童醫院，準備辦理相關手續領養孩子，當時是孩子的父母和奶奶來接待的。王女士他們覺得孩子十分可愛，于是按照既定的計劃決定進行領養。“我記得一個細節，當時孩子奶奶說還有4萬多的費用沒交，希望我們能出這筆錢。”王女士說，他們當場拒絕了，并告知如果掏錢就成了買賣了，領養孩子必須是免費的。后來，孩子的奶奶又改口說醫藥費已經和醫院、社區協調好了。

第二天，王女士一行人再次趕到醫院商議領養一事，雙方私下簽訂了一份協議書，上面清楚寫明：“現在嬰兒的身體一切都健康，今后有什么疾病與甲方無關系，也不能退還給甲方。”王女士說，當時聽醫院護士說孩子很乖巧，他們對孩子健康也沒有什么疑慮，所以就簽了那份協議。

驚人發現

出院記錄赫然寫著

女嬰患8種先天性疾病

領養當天恰逢周末，按照王女士本來的想法，是想找相關機構再開一份證明，可孩子奶奶說周末休息都沒人，孩子抱回去就可以了，沒關系的。而就在王女士將孩子抱走前，醫院護士告訴他們說有藥沒有取走。“當時護士說，孩子甲狀腺素低，需要用藥物補充，嚴重的話會肚子腫脹，黃疸退得較慢且發育緩慢。”王女士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她咨詢后得知這種病會影響智力，所以當時就希望醫院能出一份診斷書，可因為是周末，什么都沒拿到。

因為在杭州的住宿條件較差，沒等到工作日，王女士他們就帶著孩子返回了河南老家。

“我讓在杭州工作的父親周一去拿相關診斷說明，可父親因為工作原因沒時間過去，后來也催促過孩子的父母，但沒有結果。”王女士告訴紫牛新聞記者，時間到了2019年1月6日，孩子的藥吃完了，她就到河南省平頂山第五人民醫院開藥。“有一項是甲狀腺功能的檢查，醫生問我們是查三項還是五項，我不是太懂，就打電話咨詢了原醫院，那邊工作人員查了下記錄說是五項。”王女士說，工作人員還說了一句，不止這一項，其他都要查，她再追問下去，對方回答“其他不方便透露，你們自己查吧”。

王女士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她這時覺得不對勁了，于是電話聯系了孩子爸爸，說那邊的出院診斷書不發過來，孩子要另外再做體檢，要抽很多血。之后孩子父親發來了杭州市兒童醫院的出院記錄。上面顯示，“出院診斷：1、胎糞吸入性肺炎；2、低出生體重兒；3、新生兒低體溫；4、新生兒毒性紅斑；5、先天性心臟病……”8條診斷記錄讓王女士覺得天都快塌了，她怎么也沒有料到，這名孩子竟然患有多種疾病，而且一個不小心，還會導致癡呆甚至是生命危險。

燙手山芋

想把孩子還給其生父母，

卻碰了一鼻子灰

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王女士和母親1月8日就帶著孩子趕到杭州，希望把孩子交還給親生父母。“因為孩子父母開始電話沒接，我們根據出生證明找到了社區，社區負責人幫忙打電話聯系也沒有任何結果。”王女士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后來社區人說，孩子還是跟著你們好，因為你們有愛心。

無奈之下，王女士他們又趕往當地民政局協調，其間，王女士怕孩子出現什么意外，一直都讓母親抱著，寸步不離。盡管如此，1月10日凌晨1點，孩子還是出現了意外，不斷吐奶且抽搐。之后雖然有了好轉，可到了1月13日晚又開始發燒，最后只能先送到醫院。

“孩子的親生父母不接電話，我只能發短信告訴他們，領養程序是不合法的，需要過來一起把手續辦好。”王女士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她想通過這種方式把孩子父母“騙”過來，可對方還是不理會，直至她說雙方見面時孩子不會在場，最終才敲定見面一事。

1月14日，孩子的父母終于出現。“為什么你們說孩子是健健康康的？”面對王女士他們的質疑，孩子的父母態度冷漠，并反問，能養我們為什么不養？我們沒有收入。后在進一步交談中，王女士才意外獲悉，孩子的親生父母并不是合法夫妻，這就意味著孩子無法落戶，相關的政府補助自然也無法發放。除此之外，更讓王女士震驚的是，孩子的親生父母都有輕度智力殘疾。

孩子家人到底什么態度？記者發稿前聯系了參與此事的孩子奶奶，對方表示自己年紀大了，電話中聽不清楚，而且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要問孩子的父母。隨后，記者電話聯系了孩子的父親，他表示自己很忙，然后掛斷了電話，再次撥打時已是忙音。

？

誰來管這孩子

孩子被送進福利院，民政部門將按程序起訴

那么，這個無辜的孩子究竟該由誰來接手呢？紫牛新聞記者聯系上了王女士，她說孩子暫時還在杭州市兒童醫院。電話中，王女士無奈地表示，“很明顯，孩子的父母是不會管了，那她以后怎么辦啊？”

1月23日下午，紫牛新聞記者致電杭州市兒童醫院，院辦的工作人員回復說，這名孩子幾天前已經出院，醫藥費已經結清，其余情況不方便透露。

那么，孩子究竟在哪里？記者最終從杭州市江干區民政局獲得了答案。原來，孩子在醫院認定可以出院的前提下，目前已被送到了杭州市兒童福利院。民政局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告訴紫牛新聞記者：“首先我們會起訴孩子家長，按照法院的裁決判定監護人，之后監護人要依法撫養孩子，之間產生的費用由政府兜底。”

該工作人員也解釋了抱養孩子的家庭不能把孩子丟棄的原因，即便簽訂的是違法收養協議，可無形中也成為孩子的臨時監護人。“原則上抱養了孩子，不管合不合法，你覺得孩子身體出現問題后想交還，還是應該把孩子交還到父母手上。”

上述工作人員同時表示，他們會進行詳細的調查，包括整個收養過程中是否涉及金錢等等，“等我們按程序進行起訴后，法院會給出最公正的結果。”

北京大成(南京)律師事務所唐迎鸞律師認為，僅憑一紙協議是無法構成收養關系的，還是需要根據法律規定，履行相關收養規定。如果根據血緣關系判定，是親生孩子，他們就有撫養的義務，否則會構成遺棄罪。至于父母雙方有輕度的智力障礙，就需要通過相關的鑒定，確定是否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

責編：孫熙越